遊趣｜TRAVELERjournal
一年了，我把2015年在臉書上的伊斯坦堡遊記耕文，彙整成一篇長文。
12則短文連成一串故事！遙祭，青春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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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說最好的青春是什麼?
在那個只曉得做大夢的年紀，有一條奔騰呼嘯的江河，有一座偉岸傲然的山峰，在馬背上馳騁萬夫莫敵之威，一吐千丈凌雲之志。
高中歷史課上，我的神識跟著老師講課節奏，正在闖蕩異域......自古希臘人領兵佔了個頭，歷經東羅馬帝國，從拜占庭到君士坦丁堡，接著又迎來了蘇丹王，奠定鄂圖曼土耳其帝國，伊斯坦堡這座神靈之都，於焉叱吒了兩千多年。
這支突厥後裔又稱狼的子孫，曾被蒙古大軍打得落花流水，到後來實力稱霸中亞，成為鄂圖曼土耳其帝國的開創者。攤開那段金戈鐵馬開拓史，我沈迷在彎弓射大雕的熱血上，醉倒在神秘的中亞風情裡，一千零一夜的故事更是聽不倦......
「大漠！我們的樂團名，妳覺得呢？」
伊斯坦堡的輝煌年代，我正聽得過癮，你悄悄在我耳邊捎來這句。
「蒼涼有勁。」我說。
瞧你，嘴角彎彎，掩不住的得意神色。
卻不知，多年後......我們竟也走到這般淡薄悲涼，少了你的逐鹿大夢，再美也涼了心。雖然那場青春褪了色，曾心懷的夢卻依舊清晰。
夕陽西下，城市染上一層黃燦燦的光影，充滿神奇的色彩，宣示著帝國風華並未逝去，不禁想起葉慈的〈航向拜占庭〉：為此，我遠渡重洋，前來這聖城拜占庭。
And therefore I have sailed the seas and come
To the holy city of Byzantium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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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說要靠多近才叫不成距離？
對那些沒法到達的地方，我們總是拿想像去丈量，其實，一個人需要的疆域不大，兩個人需要的也不多，彼此凝眸笑望，就看見了足以馳騁的天空......
如果知道當時那笑顏，是我一生中難得的幸福時刻，我會更加記住你眼底的每個小細節。不曾想，相濡以沫，卻也有朝一日，相忘天涯。
港邊，成群的海鳥在四周盤旋，溫暖的海風從四面襲來，混合著鹹味和腥味與渡輪柴油味，噁心的氣味著實令人暈眩，我無法說此時的海景很浪漫，但，這裡是偉大的博斯普魯斯海峽、這裡也是帕慕克從公寓窗台看出去的景色。有幸站在歷史一隅，還是令我屏氣凝神了一會兒。
歐亞大陸在此博斯普魯斯海峽分離，全長30公里的狹窄海峽，最寬處3700公尺，最窄處僅約750公尺。當1973年博斯普魯斯大橋通車，東岸是亞洲，西岸是歐洲，歐亞兩洲之間的距離，不再咫尺天涯，而是橋下大河的那點寬度。
天地浩大，不及，你一個轉身的距離，那般遙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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偏離了大道，伊斯坦堡永遠有一方能自成風景。
走進清真寺禮拜廳，一種說不出的聖潔凜然，頃刻間蔓延，像是什麼無形的指引，令世間糾結慢慢鬆散，感受到的只是如風拂面的存在。
聽聞，最多最大的清真寺都在土耳其，光是昔日帝都伊斯坦堡的大大小小清真寺就數不清了。這座耶尼清真寺(Yeni Camii)又稱新清真寺，耶尼在土耳其文是「新」的意思，兩座聳立的叫拜樓是辨識她最明顯的標記，內廳以藍綠白三色的依茲尼克磁磚為主飾，典雅至極。
令人訝異的是，當做禮拜的叫拜聲響起時，伊斯蘭教徒魚貫進場，遊客竟少見的能在一旁觀禮，並未被驅趕出場。後來，只要適逢做禮拜時段、路過耶尼清真寺的話，我就會放膽的一起進來凝聽祝禱。
我在這裡祈禱，我在這裡尋找，我在這裡迷惘，很容易就想起自己的故事。有些歲月終究會從生命中走過，留下了刻骨痕跡，也落下了無數風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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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空下了幾場雨，霏霏飄灑沒個盡頭，依傍在岸邊的清真寺、市集和小漁村，彷彿都罩上一層紗，看不透。
芝麻，開門！希望咒語一出，繁華紅塵霎時立現，一千零一夜故事悄然流洩......
汽船的鳴笛聲、街道電車的嘎吱聲，匯集了人來人往的喧囂，尤其是埃及市集一帶的人聲鼎沸，不但為這雨中即景添加活力，也標誌出艾米諾努碼頭經久不墜的繁盛景象。
埃及市集(Mısır Çarşısı)建於1660年，原本是叫新市集，被視為新清真寺的附屬建築，其稅收作為宗教基金使用，後因出售的香料和貨物大多來自埃及，贏得了埃及市集之名，爾後更成為大中東的最大香料集散地，故又稱香料市場。
聽說了嗎？這裡不僅是昔日絲路的西段，也享有大航海時代的富庶，市集內的香料交易量之大之多，連呼吸都是濃郁的辛香味。即便如今盛況不再，也希望在這短短幾百公尺內，讓那些心裡懷著揣著的想像，都給眼睛看看。
堆成小山的香料，色彩濃豔。一眼一眼的看，想看盡，滿眼的舊時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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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想等雨停，我出發了。
穿越人海抑或駐留孤寂，總要有個決定，或許撥開層層人海之後，會發現在那最深處的是寧靜。
向著川流不息的人潮走去，好似又看見了一處繁華盛世。有頂大市集(Kapalıçarşı)號稱世界上最大最古老的室內市集，擁有60條街道，超過5000家店舖，修建於1455年到1461年間。
想當年，穆罕默德二世在拿下君士坦丁堡後，試圖立即復甦這個城市，興建室內大市集就是當時重要的基礎建設，開市後便以首飾、陶瓷、香料、地毯店而聞名。土耳其手工地毯舉世聞名，連馬可波羅當年看了都稱讚：「世界上最好最漂亮的地毯只能在土耳其找到。」
走在四通八達的通道中，腳步有點迷惘，看著琳琅滿目的商品，反倒因為太多選擇而無從挑起，總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麼。索性不看了，找家茶鋪，落坐歇腳，來杯土耳其咖啡。
不在意地揭開銀色杯，，杯內液體色澤深褐，一股濃郁咖啡香飄然而出，幽幽叩響深處無從尋覓的記憶。有些思緒，一靜下來就會浮現，誰叫杯底的咖啡渣，洩漏了心底秘密。
有些秘密，不必說，不用說，不想叫人輕易看穿了心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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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好一起走的人，誰說會陪到最後？說到底，青春沒那麼難依難捨。
寂靜的午后巷弄，一雙倩影翩然而過，莫名觸動了那段似水年華的回憶，不禁琢磨起當年是誰許下的諾言，又被誰拋去了風裡......
風吹思緒迷走，停不下來，很像這迷宮般的伊斯坦堡巷弄，適合一場混亂的行走。
伊斯坦堡縱横交錯的街道，散布很多分類專精的小型市集，如同漫不經心編織的蜘蛛網，你可以輕易從散落在街角的風景，拼奏出一座城市的記憶。
你可以不在意起點或終點，不介意是否有人陪伴，就從皮革街穿越去雜貨街，接著逛到五金街，再晃至布飾街。一腳一腳的沾染了市井氣息，把自己當成一介小民，逐風踏月，隨遇而安。
走吧！
就這麼的，走到燈火闌珊，哪怕周圍再多人，都應了一句話：會離開的都是路人。
不知不覺，越走越快。於是，自己成了那個過來人，路過ㄧ場青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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臨海城市總帶有一種豪情，可覽蒼茫之壯闊。
伊斯坦堡就這麼對著一岸曉風，仰望一彎明月，蕩漾起無數的時光漣漪，鄂圖曼帝國之豪情如斯穿越了亙古丰韻，在瀲灩的凌波中漫步而來。
說起鄂圖曼盛世，有個大人物不得不提，蘇萊曼一世是帝國第10位且在位最久的蘇丹，文能安邦、武能定國，帶領伊斯蘭勢力挑戰歐洲國家，在西方被譽為蘇萊曼大帝。
在權力巔峰之際，想建立一座與之齊名的清真寺豈是難事？建築師希南(Mimar Sinan)在山丘至高處建造的蘇萊曼尼耶清真寺(Süleymaniye Camii)，不僅可眺望博斯普魯斯海峽，論其規模氣勢與藝術價值，確實也彰顯了他的黃金盛世，被後世視為鄂圖曼式建築的代表作。
建築師希南是鄂圖曼史上最偉大的建築師，與同時代的米開朗基羅並稱為東西方兩大建築師。蘇萊曼尼耶清真寺腹地庭園優美，而且建築上展現了崇高藝術地位，蘇萊曼一世與愛妻許蕾姆的突北(陵墓)相對望，如今每逢週五的主麻日，信徒湧入禮拜的情形也可謂盛況。
登高，望遠，不免意氣風發，想起自己年少時的輕狂，心中久違的豪情有些抑不住地跳動。即便我們不再是那些年的我們，無論山山水水路幾重，無論風風雨雨難幾番，日出，又是一次復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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淡薄的日光從屋簷透下來，光影斑駁零散，想捂暖這清冷的宮闕似乎遠遠不夠。
都說後宮無真情，可就是有人相信再殘酷的地方也會有長情，甘心為這點奢望而囚著受著。
托普卡比皇宮內的後宮(Harem)是蘇丹與家人生活的地方，進入後宮的門小得不起眼，狹窄的青石路上，比鄰相對的後宅顯得擁擠，因為只有寵妃才能住在寬敞的地界、甚至可觀覽博斯普魯斯海峽景色。
在伊斯蘭世界，蘇丹雖然可以擁有好幾位正室，卻有位奇女子不但擊垮元配，還獨佔聖寵，得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幸運。當年，蘇萊曼大帝打破鄂圖曼百年來的傳統，不但迎娶女奴為后，還冊封為正統的女蘇丹，而這位權傾一代的帝后許蕾姆，從不諳世事的少女到素手翻雲雨的宮鬥高手，一生活得也算是精彩。
可是，不知道為什麼，我心底生起一股淡淡的傷感，想忽略它卻越擴越大。宮闈深深，步步為營，誰還能記得最初的樣子？不悔的爭鬥是為生存，是為涼薄的恩寵，還是那權欲的頂端？
命由不由人又如何，只需要交待自己的心，就當是大夢一場，夢醒，朝那溫暖清歡的地方走去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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吹著風，聽著歌，單曲循環的情緒，很難壓抑。
有時候，愛上一首歌是因為恰好出現在最需要的時候，但更多原因是它不經意的觸動。觸的，是你的心情？還是誰的故事？
音樂，是認識異國的最好路徑。伊斯坦堡新城區的獨立大街(İstiklâl Caddesi)，名字取自紀念土耳其獨立戰爭，這是一條知名的購物徒步街，除了有很多吃的玩的血拼的商家，偶爾也會遇到街頭音樂人自彈自唱自銷。
街上為數不少的樂器行，櫥窗裡擺滿傳統的烏德琴與薩斯琴，間雜不少電吉他與電子混音的流行樂器，土耳其音樂文化的兼容並蓄顯而易見。說起來，土耳其的民俗音樂豐富且多樣，畢竟有遊牧民族的特質，有用音樂敘述歷史的傳統，使得每首歌都有自己的靈魂，傳唱著美麗與哀愁，顫動心弦。
你說，一段故事該有多刻骨，才會被深深記上，淡淡唱著，輕輕放下。在某個時光被唱起的故事，說的是別人的曾經，想的卻是你我的過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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琴聲緩緩流洩，祈禱經文淺淺吟唱，左腳站在世界的中心，持續轉動，一圈又一圈，彷彿有什麼正一絲一縷的游離而去......
如果有天，你就這般消失在我腦海中，我不會驚訝。至少，那曾經暗無天日的悲絕，會變得雲淡風輕，不值一提。
幽暗肅穆的祈禱場中，白衣舞僧不停旋轉著。每一個旋轉宛如一朵花開，每一個旋轉彷若星月自轉，每一個旋轉好似能量漩渦，無不在流動中傳達出靜定的力量，這便是既神秘又美麗的蘇菲旋轉舞(Sema)。
旋轉，是蘇菲教派重要的修練方式，是一種儀式，不能歸屬為一種舞蹈，創於13世紀蘇菲教一代宗師魯米(Rumi)之手。相傳，魯米在持續旋轉36小時後成道，此後他的追隨者便以旋轉為修練宗法，經由旋轉調整能量，放下自我，放下執念，將心淨空，繼而發現內在的愛。
如此說來，你說變心還容易嗎？
踩著青春的尾巴，我邁著和你不同調的步伐，走過那懵懂青澀的歲月。我在沈默中想起你，我在迴旋中放下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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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，你也想起我，你會想起什麼？你會在別人身上看見我的影子嗎？
破碎的邊緣懸著一顆心，往事不知從何說起。儘管回憶都已成歷史，就算揭過去，心也不會變得多輕透，但在這兵荒馬亂的生活裡，我們都需要一些信念，安慰自己：有捨就有得。
長大就是這樣，你從失去學到豁達，你在擁有學會珍惜。在歷史的長河裡，聖索菲亞大教堂也是這般的，笑看花開花落。
聖索菲亞(Ayasofya)意思為上帝的智慧，聖索菲亞大教堂原本是羅馬拜占庭時代的榮耀，展現了基督信仰、希臘文化、羅馬帝國思想的共容，因巨大的圓頂而聞名，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建築。
直到1453年，蘇丹穆罕默德二世攻佔君士坦丁堡，下令將大教堂變身為清真寺，最快速的方式便是眼不見為淨，把祭壇、聖像、祭典用的器皿都盡數清除，並用灰泥覆蓋基督教鑲嵌畫，取而代之的是星月圖、壁龕、讀經台，還有令人矚目黑底金字圓盤的伊斯蘭書法，寫著阿拉真主、先知穆罕默德、阿里、胡笙之名，並在教堂外圍多建了四座叫拜塔。
當一切塵埃落定，聖索菲亞既衝突又融合的雙重性格，已然常駐人心，在20世紀初結束前，一直都是鄂圖曼帝國最重要的圖騰建築。
再回首，彷若隔世，我看見影子與影子的交疊，看見另一個很像你卻又不同於你的觸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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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多人，很多事，只能陪我們走過一段回憶，留下一地的奼紫嫣紅，抑或一個雨季也刷不去的傷痕。或許，在某一天，當自己能好好告別時，才能笑著用這一切追憶，祭奠今生的相遇。
藍色殿堂內，上演著時代變換的夢境，那些早遠去的青春記憶，依循光影的映射，閃閃發亮。
美麗的藍色清真寺興建於1609年，真正的名字叫蘇丹艾哈邁德清真寺(Sultanahmet Camii)，以兩萬多片藍色伊茲尼磁磚聞名於世。當年的蘇丹艾哈邁德可說是個沒什麼戰績的帝王，無能靠戰利品去支付龐大建築費，只能傾帝國之力並動用國銀，只為蓋一座超越聖索菲亞大教堂的清真寺，既彰顯自己的虔誠，也成就他的第一個帝國清真寺。
這座為了超越而存在的清真寺，確實美得像件藝術品。光線透窗而入的瞬間，金燦藍魅的光影化為恆久守候，不落紅塵紛擾，帶著閒靜的心情，走過四季歲月。
在來時的路上，聽說雪會來。
靜靜坐了一下午，擦肩而過的餘溫，轉瞬化成水，留也留不住，只無力的蒼白了等待。如果說，還有什麼值得我堅持的話，雪之精靈啊，請許我一場傾城的飛舞，許一世傾心的相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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遙祭，青春！
TRAVELERjournal｜2015. 02｜ISTANBUL, Türkiy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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